萌点很奇怪。

王肖/流星的尾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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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末最后一晚的雷霆城热闹纷呈。

  


万顷寰宇之下,家家灯火彻夜通明,特制的机械萤火虫泛着微光着落各处,如同碎钻一般缀满黑色的天鹅绒。优秀的机械师们按照惯例在门口挂上自家得意设计图,不分高低三两交谈,酒足饭饱,连金属都被欢声笑语映出些灼目的温暖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刚刚送走闹哄哄的一大群人,额角浸出吵嚷过后自然的汗意,他戴上自己的单边眼镜,顺着旋环反复的楼梯一路登上雷霆城最高的城楼。

  

  

走向高处,更像是远离喧嚣的一个过程,等肖时钦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安安静静挂上自制明灯,又近玩乐般把自己的设计图折成纸飞机朝远处起飞,晚风的凉爽已经把周身浮躁洗去个一干二净。

  

  

他靠在墙角,任自己与世界隔离。

  

  

今天并不是艳阳天,夜幕是满屏墨色,没有星耀,也没有月华。肖时钦目光捕捉到天际一线亮色时,还有些惊讶,而那抹不合时宜的光团,正急速朝城楼撞来。

  

  

几乎没有逃离时间,也许下一秒,他就会和曳着长尾巴的流星亲密接触,共同来一次无保护措施免费飞行体验了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莫名其妙地想,那也不错。

  

  

但流星似乎并不是传说中沉如玄铁的陨石,隔了近了,肖时钦眼睁睁看着一把扫帚冲破胸口高的围墙,然后像用尽了动力的飞行器一样被宽大的黑色长袍险险勾住,在半空摇坠。

  

  

他被冲力震得退后一步,手靠在尚且完整的后方围墙上,略略撑住身体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看着空洞洞漏着风的墙壁,沉吟片刻,主动走向罪魁祸首。他小心地撑着墙往下张望,敏锐地发现魔法师传统黑袍上绣着微草的标识,而袍子下鼓鼓囊囊的生物挣扎出头颅,墨绿的眼眸与肖时钦对望。

  

  

一只白猫,骑着扫帚出现飞行事故?

  

  

听起来真糟糕。

  

  

他弯腰从洞口伸出手臂,还在寻思怎么安全地把小东西捞上来,白猫却已经敏捷地以他的手掌为着力点,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行上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这才努力抓住扫帚把,连衣带物的从洞里拉上来。

  

  

扫帚虽然陈旧,但是显然一直保养良好,繁复的纹路以某种奇异的规律勾勒出独一无二的图样,反衬出主人极高的魔法师修养。

  

  

——是灭绝星辰。肖时钦绝不会认错。

  

  

他想到某种可能,眉头纠结地拧在一块,被他救起的白猫乖顺地坐在一边,直到他略为无奈地问:“王杰希先生,你也许需要给我个解释?”

  

  

被一眼看穿身份的大魔法师抖动胡子,委婉地表示:“微草与蓝雨常年对立并非偶然,可爱的魔法师们从不无中生有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说着,猫咪歪了歪脑袋,然后起身踱步向肖时钦靠近几步,提议道:“也许新的一年会有善良的牧师帮助我解除术士诅咒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,对着即将到来的四方询问和修缮费用头痛异常,他迫切地想回家睡一觉。只是在此之前,他看向拥有玛瑙般眸子的白猫,蹲下身礼貌作出邀请:“如果我有幸接待世上最出众的大魔法师?”

  

  

白猫跃上机械师肩头,温软的触感贴着肖时钦的脖颈脸颊,让习惯独处的肖时钦不适地歪着脑袋侧让。王杰希十分贴心地往另一边小挪,出声安慰肖时钦,说:“修理墙壁并不难——如果我可以恢复魔力的话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“那并不是问题。”雷霆城的城主说。

  

  

“我想也是。”王杰希吸吸鼻子,猫的眼睛让他能更加清楚地看清周围的环境。声音惊动墙上的附着物,萤火般的飞虫飘飘忽忽扇着翅膀从面前荡过,像是微草溢了满城的魔法元素。

  


王杰希瞳孔紧缩,脑袋里分明只是普通地这样想着,爪子却习惯性地追光去捉,小小的猫掌在糊上机械师的脸之前,王杰希只来得及收回本应藏在掌中的利爪。

  

  

柔软又暖烘烘。肖时钦心想,魔法师先生这一巴掌多少人求之不得。他面无表情地扶正自己的镜片,没有对大胆的猫咪进行揉搓,他想,荣耀大陆上再没有我这样好脾气的城主了。

  

  

逃过一劫的小飞虫在王杰希眼前悠悠打着转,落在白猫眼中,竟生出人性化的得意来。于是出于本能,白猫不自觉弓起身子,咂嘴从喉咙里冒出“咕噜”的示威声响,它静了一瞬,找准时机便从肖时钦肩上跃下,落地的猫掌中能感受到微微颤动着的坚硬金属感。

  

  

看着若隐若现的荧光,王杰希若无其事地抬起脑袋看肖时钦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了然笑笑,解释道:“是我制作的小玩意儿,它们自主寻找安静无人处,设计灵感是茫茫深海的一叶星火。”

  

  

王杰希挪开爪子,说:“很出色的想法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没有对王杰希的赞赏做出多余的回应,他只是更详细地对外来旅客介绍道:“起初只是无心的小设计,后来图纸被传开,慢慢成为城里一道景观。现在也有机械师正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研究,希望能够完善它的实用性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讲解自己作品的肖时钦显得格外温柔又智慧。他慢慢地往前走,王杰希也就慢慢缀在身后听,直到肖时钦安抚好因城楼而惊动的守卫,再拐上几个弯,伸手按下隐匿在大门上的机关,齿轮的活动带动系统一起工作,机械师这才总结道:“即使最复杂的机械也有运作原理可以追究,只有魔法是神奇的产物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“我家比较乱。”他说。

  

  

的确很乱,王杰希想。机械零件零零散散布满一地,偶尔有仿真动物与家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,略略看过一圈,只有工作台上还算整洁,搁着小杯凉透的茶水。

   

而肖时钦——住在这里的唯一活物——在回家后,整个人的状态都舒缓许多。而这一点微妙的变化,似乎是同样身为一城之主的王杰希最能感同身受的部分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简单收拾,说:“事实上我过得并没有这么……粗糙,”面对荣耀大陆顶尖的魔法师,他感到些迟钝的不好意思,“虽然我的确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这是间完全冷色调的屋子。

  

  

王杰希忽然想到关于肖时钦的传闻,这个男人自落户雷霆起,几乎一个人撑起了全城的繁荣与名誉。

  

  

与自己相似,又截然不同。

  

  

白猫沉默半晌,踩着步子仰头走到肖时钦身前,肖时钦心领神会地蹲下身体,王杰希便重新跃上他肩膀,细细长长的尾巴轻巧巧围住肖时钦的脖颈。

  

  

毛茸茸的暖意和脉搏相连,连血液都变得滚烫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不期然回忆起灭绝星辰俯冲而来的样子,流星的尾巴像是划破夜幕的一线天火,灿烂而又夺目的,如同利剑般,好像能开辟出完全崭新的世界来。

  

  

“太冷清了,”王杰希说,“虽然只是一间工作室,但可以种些盆栽,绿色是很不错的颜色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忽然笑起来:“王不留行吗?”

  

  

王杰希抖抖胡子长“喵”一声,肖时钦猜想这大约不是本意,而或许是一次失败的冷哼——因为脖间尾巴正作势缠紧,以示警告。肖时钦听见耳边王杰希说: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没有意见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抬手试探着碰了碰挺有个性的“新围脖”,瞬间就遭到白猫尾巴条件反射的拍打,王杰希闷声道:“请不要主动触碰我的尾巴……如果你养过猫的话就会知道,这种爱好古怪的小生物有很多奇怪的毛病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闻言笑说:“现在知道也不迟。”

  

  

有奇怪毛病的小猫咪最终是在肖时钦的卧室里过了一夜,他的卧室显得异常简单,甚至不如乱糟糟的工作室让人有归属感。第二天如约去拜访牧师,连带着祝贺新年,牧师没料到去除诅咒之后紧接着是大变活人,望着传说中的大魔法师和自家城主,无语凝噎。

  

  

王杰希换上了新的法师袍,算是肖时钦送他的新年礼物,他从机械师手里接过灭绝星辰,示意肖时钦坐上来,然后魔力流转间乘风直上,绕城一周后落在了雷霆最高的城楼上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再次感叹:“魔法真是神奇。”

  

  

他俯瞰楼下,城池一览无余,在偌大的荣耀大陆上展露着蓬勃生机。身边这位优秀的魔法师先生依照诺言修理好围墙,魔力的余韵在他周身闪耀生辉。

  

  

王杰希说:“雷霆的新年我看过了,我等你来看微草的新年。”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眯了眯眼,没有应承下来。王杰希也不在意,压低帽沿,向帮助过他的机械师挥手告别,灭绝星辰后面曳着魔法留下的长长尾巴。

  

  

真是耀目。肖时钦心想。再见,大魔法师。

  

  

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室,准备继续未完的工作,却惊奇发现工作台上隔夜的冷茶已经消失无踪,而是被泛着香的花茶取而代之,浅色的花瓣轻轻摇荡。

  

  

杯底压着的纸条上画着只猫爪。

  

  

肖时钦默然,转身向城中最大一家植物园走去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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